苦什么”话刚落音,李素顿觉失言,换什么话题也别换这个话题呀,这不明摆着自找麻烦么
“慢着,再换个话题今晚吃什么”李素果断纠正错误。
东阳瞪他一眼:“偏不就要说这个,你纵不提我也要说的。”
李素仰头望天,喃喃道:“天色不早了,家里还”
“还炖着汤是吧找借口也不肯多花点心思,这个烂借口你都用过多少次了不管,今就算你家烧了,也得听我说完。”
说着东阳幽幽一叹,道:“文成公主她很可怜,她原已有了意中人,这次被封公主,又要远赴吐蕃和亲,她在府里哭得死去活来,几番求恳江夏皇叔收回成命,可圣旨已下,江夏皇叔也没有办法,连着几个月,在府中数次求死而不得,如今已是形如缟木,与死人没两样了。”
“她的意中人是谁作为男人,尤其是被女子深爱的男人,这个时候总该站出来做点什么吧”
东阳顿时露出幸福的神色,摸了摸他的下巴,笑道:“你以为世上男子谁都是你这样的么终归还是负心薄幸郎居多,有情有义的太少文成公主的心上人呀,也是个异国人,说来她和他认识也巧,去年上元夜,父皇下令长安免宵禁,全城彻夜尽欢,她和他就是在上元夜里认识的,那时文成公主乔装成男子模样看灯猜谜,恰好那个他也在猜同一个谜,其谜曰: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二人同时看到此谜,于是异口同声说出了谜底,原来是个日字,便是那次初识,成就了二人的缘分”
东阳幽幽一叹,语气伤感地道:“也不知是佳缘还是孽缘,偷偷摸摸一年多了,没想到一纸旨意下,有情人两两分离”
李素目露奇色:“二人一日定情,实在是羡煞旁人呐不过你爹也是狠角色,专业棒打鸳鸯二十年,勉强也算是本事了”
东阳嗔道:“你怎么总能蹦出些怪话”
李素奇道:“你怎会跟文成公主如此熟悉记得你以前从不跟皇室宗亲来往的啊。”
东阳笑道:“以前确实不来往,后来出了家,更是与俗世隔绝了,可谁叫我开了个道观呢大唐皇室宗亲里的出家人只有我一个,这两年许多公主都慕名来给道君供奉香火,许愿立志什么的,文成公主也是信徒,她对佛道两教都很信奉,所以一来二去的便与她认识了,交情越来越好了”
李素重重叹气:“意思就是说,麻烦离我越来越近了”
第一卷 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第六百五十三章 狭路相逢
有句俗话叫“自作孽,不可活”,李素现在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烦恼皆因自找,麻烦皆因嘴贱,如果不在东阳面前提起这茬儿,想必李素现在还是一脸幸福的看天际云卷云舒,看庭前花开花落,心灵鸡汤熬得喷喷香,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当然,李素唯一的收获是,原来历史上那位温婉贤良的文成公主,还有一段与某人不得不说的故事。
“某人是谁”李素冷不丁问道。
“啊”东阳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日定情那个男的,他是谁猜灯谜都猜得如此下流,定然长得很丑”
东阳啐了一口,道:“别编排她的情郎,人家的身份也不差,是异国的王子呢。”
李素嘁了一声,道:“异国王子还纠结个屁,郎有情妾有意的话,直接下手抢不就行了单人抢不过就群殴,群殴抢不过就发动战争跟吐蕃打一场,谁赢谁娶文成公主。”
东阳叹了口气,道:“哪有那么容易,人家虽是王子,可他的国家太弱小了,跟吐蕃没法比知道真腊国么”
李素茫然:“真腊国在哪个方向”
东阳玉臂一伸,遥遥朝南方指去:“据说在大唐极远的南方有六诏国,六诏国继续往南,便是真腊国。”
李素仍茫然眨着眼:“南方六诏似乎依稀是云南大理那一带还要继续往南哈柬埔寨”
这下换东阳茫然了:“什么云南大理柬埔寨又是哪里”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一个真腊国的王子,为何会懂我中原文化,还会猜灯谜,搞得一副风流才子的模样,很招人恨知不知道欺我大唐无人耶”
东阳横了他一眼,嗔道:“我大唐广纳异国王臣使节和商贩,周边邻国皆以识大唐文字,读孔孟圣贤书为荣,那位真腊王子早在贞观六年,他还不到十岁时便被老国王送来大唐,请了儒生教他识字,熟读孔孟,学了十来年了,不论模样还是谈吐,已与我大唐人毫无区别,人家怎么就不能猜灯谜了”
李素点头,一些零碎的线索在脑海里渐渐拼凑起来了。
简单的说,那个不知姓名的柬埔寨王子学了半吊子中原文化,上元节那夜鬼使神差跟文成公主认识了,二人互生好感,私许终生,或许无人的地方互相抓抓摸摸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那个什么小国太弱小,而吐蕃的松赞干布却是一个连李世民都不得不忌惮三分的枭雄人物,现在两个成年男子都想娶文成公主,文成公主却只许柬埔寨王子一人
都说“弱国无外交”,这句话听起来很空洞,可是真正应到现实里来,却充满了极度的残酷和悲凉,说来也是一国王子,却连老婆都抢不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李世民下旨将他的心上人送去蛮强之国和亲。
这就是“弱国无外交”的真正意思,说是忍气吞声也好,说是忍辱负重也好,说得难听点,就是缩着脑袋不敢冒头的怂货,国力军力决定胆气,也决定有没有抢老婆的勇气,从东阳的话里李素猜得到,那位王子殿下固然钟意文成公主,可他不敢争,因为他不仅仅是文成公主的情郎,还是一国王子,一旦出手争了,等待他的或许便是两国交战,而且是毫无悬念的必败之战。
王子是有理智的王子,他不敢以全国臣民的性命为代价来成全自己的爱情,那太自私了。
看着为文成公主忧愁不已的东阳,李素苦笑道:“这些事,我们也只能当个闲事听听罢了,你父皇旨意已下,吐蕃大相禄东赞已到了大唐,约莫过些日子准备妥当后,禄东赞便会将文成公主接回吐蕃,与松赞干布成亲,东阳,这个结果任谁也无法改变了,谁敢阻拦,便是泼天的大祸,无尽的麻烦。”
东阳自然也明白李素所说的严重性,于是黯然点点头,幽怨地道:“只盼她离开长安后,慢慢忘掉那位真腊国王子吧,情之一字,再大也大不过国。”
李素叹道:“不是谁都有你我这般敢抗争的勇气,我们能豁出去,因为我们只是孑然一身,除死无大事,他们豁不出去,因为他们身上还背负整整一个国家的责任。相比一国的安稳平静,情之一字的分量实在是太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