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虽然大家都想青史留名,可他们却一时没想到如何留名,这个时候李素提出的功臣画像,无疑给君臣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李素的无意所为,对长安城的君臣来说自然是好消息,可李素却没想到侯君集竟然被李世民排除在功臣画像之外。
众所周知,侯君集是最早跟随李世民的开国名将之一,当李世民还是秦王时,侯君集便是李世民麾下一员大将,甚至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侯君集也是一马当先杀进了玄武门,与隐太子李建成的部将激烈交战,豁命以赴才确保了李世民的胜利战果,更遑论武德贞观年间侯君集为大唐陆续立下的汗马功劳,可以说,如果论侯君集的资历和战功,上功臣画像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可惜的是,侯君集做错了一件事,尽管最后关头他悬崖勒马,但,终究给自己的一生留下了不可抹去的污点。
谋反就是谋反,哪怕关键时刻悬崖勒马了,也不可能褒奖他是功臣,李世民饶他性命已是法外开恩,地位一落千丈是必然的,从此沦落权力中枢边缘也是意料中事,至于上功臣画像这么荣耀的事,轮到谁也不可能轮到侯君集。
所以李素骤闻侯君集不能上功臣画像后惊讶了片刻,随即脸色恢复正常。
侯君集的性命可以说是李素救下的,而且李素救过他两次,第一次是侯君集平高昌后纵兵滥杀抢掠,后来被告发后,被李世民贬谪千里,李素在李世民面前谏言力保,这才令侯君集回到长安,第二次是李承乾谋反前夜,李素亲自登门拜访侯君集,努力劝服侯君集悬崖勒马,将箭已离弦的情势硬生生拉了回来,这才有了侯君集在谋反之夜临时倒戈,跪在太极宫前自缚请罪,终归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一次两次,救命之恩大如天,李承乾谋反后,侯君集被除爵贬谪琼南,已离开长安一年了,尽管侯君集未曾向李素道过谢,可李素知道,他的救命之恩已深深刻在侯君集的骨子里,哪怕李素某天忽然决定造李家的反自立为王,只消一纸书信,侯君集就会毫不犹豫地杀官立旗,千里投奔。
这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交情,不在推杯换盏,不在海誓山盟,哪怕多年杳无音讯,到了应该为彼此用心用命的时候,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能自割大好头颅奉上,以全朋友之义。
缓缓摸着下巴,李素开始犹豫起来。
不能上功臣画像虽是情理之中,但侯君集与李素的交情不同,好歹也是自己冒着天大的风险救过两次的人,这次侯君集被排除在功臣画像之外,李素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太舒服的。
所以李素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再作一次死,让侯君集能在功臣画像上露露脸
念头转瞬即逝,李素苦笑两声,他知道这是很不现实的。侯君集卷进李承乾谋反案是不争的事实,被李世民饶了性命已然是蒙天之幸了,若再不识进退,贸然帮侯君集这个忙,恐怕连李素自己都会被搭进去。
回过神来,却见王直一双小眼睛紧紧盯着他,目光里满是探究意味。
李素皱眉:“你这样看着我很危险,因为我英俊的相貌会让你爱上我,但我又不好男风这一口儿,尤其是你长得如此猥琐”
王直嘿嘿干笑,道:“我也没那爱好,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为何这次你不打算为侯君集争取点什么,毕竟当初你可是一次两次的救过他,这次侯君集上不了功臣画像,我以为你至少会帮他争一下的”
李素淡淡道:“我救侯君集只是适逢其会,随手为之,当初我和你兄长被困西州,即将以身殉国,是侯君集领兵来救,虽说是奉了陛下旨意,但救了我是事实,所以我加倍报之,至于上不上得了功臣画像,那是侯君集自己的事,跟我没关系,他自己做错了事,能保住命已是福气,其他的身外名利,我可没义务帮他去争。”
王直愣了片刻,点头道:“明白了,那么,我便将事先做的一些安排撤去吧”
这下换李素愣了:“你事先做了什么安排”
王直笑道:“你两次救侯君集的性命,我以为你和他交情莫逆,这次他上不了功臣画像,我觉得你可能会倾力相助,所以没等你下令,我便事先开始布置了”
李素皱眉:“你在长安城里散播流言为侯君集造势这种法子很危险,不到性命攸关的当口轻易不要动用,很容易引火烧身的。”
王直笑道:“我岂是不识轻重之人散播流言这种事我多年没干过了,若被当今天子知道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一股他无法掌控的势力,你我长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那你刚才说事先做了布置,究竟是什么布置”
王直嘿嘿一笑,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我在十几位开国老将府邸里安插了一些人,毕竟侯君集也是军伍中人,我昨日秘密下令,让那些人打探老将军们对侯君集不能上功臣画像有什么私下里的议论,毕竟侯君集的资历摆在这里,连他都不能上功臣画像,老将军们必然有些说法的”
话没说完,李素双眼圆睁,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你在开国老将们府里安插了眼线”
王直睁着无辜的眼睛道:“对呀。”
李素语声有些发颤:“什么时候的事你安插了多少人他们在老将府里所任何职长安城有多少权贵家被你渗入了”
连珠炮般的问题砸得王直脑袋发懵,急忙道:“你莫急,一个个的问,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该先回答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