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不恩的,我从来不在乎,侯家不记也没关系,实在不想欠我太多的话,等你父亲回长安,让他把恩情折算成银饼给我,这种报答方式正合我意,千万不要以为用银饼报恩是在侮辱我,我真的不怕被侮辱,只怕你侮辱的力度不够大”
侯杰目瞪口呆:“”
李素干咳了两声,老脸有点发红,提起钱财就不由自主地兴奋了,一兴奋就管不住嘴,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说,孤高冷艳的完美人设瞬间崩塌
“忘记我刚才说的话,咱们回到正题”李素拍了拍侯杰的肩,道:“你难道没什么问题问我”
“有。”侯杰回过神道。
“你问。”
“子正兄刚才说能帮我父亲得到赦令归京,还说要布局,需要侯家的配合,请子正兄吩咐,侯家如何配合我代母亲大人表个态,侯家上下定效死命,哪怕搭上本族子弟几条人命也在所不惜”
侯杰说着露出狠厉的表情,显然侯家这一年来的遭遇令他快黑化了,从高处摔得越狠,便越明白权势的重要性,侯杰身为侯家长子,感受自然更深刻,为了让李世民赦免侯君集,侯家上下确实打算不惜一切代价了。
李素摇了摇头,笑道:“没那么严重,我出的主意,若让你们侯家还搭上人命,最后算起来,我对你们侯家到底是有恩还是有仇”
侯杰急忙道:“子正兄真的不必顾忌,只要我父亲能回来,侯家牺牲几个人不要紧,包括我在内,这一年我算是看清楚了,若没有我父亲在,侯家就是一只让人随便捏死的蝼蚁,全家老少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这种日子我侯家都过够了,若牺牲几个人能换得侯家再续风光,侯家才能继续开枝散叶,越来越强盛”
话说得理直气壮,也颇有一去不返的豪迈气概,但李素仍皱了皱眉,心里泛起一阵不太舒服的感觉。
权贵之间的斗争激烈且残酷,权贵为了家族强大随时能够牺牲族中子弟,这是为了大局出发,被选中的子弟都有着献身的觉悟,甚至是光荣的荣誉,死后牌位将会在族中祠堂里高高供起,让后人凭吊赞颂
道理李素都懂,可是,心里就是不舒服。
心中不舒服,李素的表情难免便有些清冷了。
侯杰却浑然不觉,仍旧兴冲冲地道:“还请子正兄吩咐,侯家该如何配合您,愚弟必赴汤蹈火”
李素忽然间有些意兴阑珊,连饮酒都没滋没味了,闻言懒懒散散地道:“配合很简单,从你们侯家挑选一个后辈子弟出门,找个人多热闹的地方,安排人打断他的腿对了,所谓择人不如撞人,就你吧,嗯,侯君集的嫡长子,未来侯家的继承人,分量足够,大小长短正合适”
“啊”侯杰脸色一变,额头顿时渗出汗来,结结巴巴地道:“子,子正兄您莫闹”
“谁跟你闹了侯家我不认识别的人,只有你了,而且你刚才那番为了家族不惜慷慨赴悲歌的豪迈模样令我深深感动,若不成全你,实在枉费了你一腔为侯家献身的热血,哎呀,一段佳话呀,知道咱俩现在像谁么想想,仔细想想”
侯杰脸色已然变得惨白,讷讷道:“像像谁”
李素啧了一声,道:“像战国时的燕太子和荆轲呀一个请人去送死,另一个主动要求去送死,啧啧,千百年后,咱俩说不定又是一段传奇的千古佳话呀”
扑通一声,侯杰面无人色瘫软在地,脸上的汗水越流越多。
“子,子正兄还有别的选择吗愚弟毕竟是侯家长子”侯杰哭丧着脸道。
李素笑眯眯地道:“当然有别的选择”
侯杰立马抬起头,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刚才我不说过要打断腿么”
侯杰狂点头,两眼一闪一闪亮晶晶。
“傻孩子,你可以选择打断自己的左腿或是右腿呀,若你更慷慨一点,狠下心打断自己的第三条腿,啧我的布局可就事半功倍,你父亲归京的成功几率就更高了”李素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我个人觉得啊,反正你已经有了儿子,而且好几个了,侯家长房已有了后,你第三条腿的用处似乎”
话没说完,侯杰被狗咬了似的从地上弹了起来,惨白着脸急声道:“左腿我选择左腿”
李素叹了口气,侯杰悲愤地发现,李素对他的选择似乎有点失望
“子正兄,打断我的腿我认了”侯杰咬了咬牙,一脸悲壮,道:“然后呢然后该怎么做”
李素笑了笑,笑得高深莫测:“然后便该请侯婶娘出场了。”
安平侯刘平被调任长安,任职吏部侍郎,对朝堂来说,这只是一次很平常的官职调动,偌大的朝堂里,有人进有人出,有人莫名其妙被贬谪,也有人稀里糊涂被升官。
看在外人的眼里,刘平最近应该属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类的人物,毕竟从那个偏远的凉州调来大唐繁华的国都权力中枢任职,虽说属于平调,但地位和含金量却跟凉州不可同日而语,人在长安,在权力中枢,想给自己创造平步青云的机会比在凉州容易多了,尤其是刘平还傍上了大唐第一权臣宰相长孙无忌的大腿,有人脉有后台有机遇,刘平的前程何止一片大好,路上简直铺满了金砖。
外人的看法当然是不足信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眼里的刘平风光无限,只有刘平自己清楚,如今的他,正是有苦难言。
原本调任长安后,刘平确实很得意的,一直到他那个不争气的犬子当街殴打侯杰,却不小心被李素遇到后,刘平便知道自己得意的日子差不多到头了。
李素是什么人,刘平早在凉州任职时便已有耳闻,少年成名,天下皆知,这些年陆陆续续为大唐立下的功劳摆出来,连刘平这位勉强算是开国功臣的人都暗暗咋舌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