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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立刻停止了哭泣,跪在长孙无忌面前垂头抽噎。

长孙无忌捋须沉思半晌,缓缓道:“事到如今,只好另辟跷径,施奇谋而逆转了”

李泰一愣,接着大喜过望:“舅父大人有何妙计,还请不吝指点”

长孙无忌叹道:“这盘棋下到现在,你已中盘尽失,哪里有什么妙计唯今之计,只有离开长安”

李泰大惊:“舅父大人此言何意”

长孙无忌捋须道:“魏王通读经史,可知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之典故”

李泰似是明白了些许,轻声道:“外甥知道,说的是春秋时晋献公嫡子申生和重耳,献公娶骊姬,骊姬恃宠祸乱宫闱,迫害两位嫡子,长子申生不肯离开,最终被骊姬害死,次子重耳明察时务,远遁避祸,最后归国,终成名显一时的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

肥肥的脸上露出明悟之色,李泰两眼大亮,急声道:“舅父大人的意思,是要泰效重耳之举,离开长安避祸安身”

长孙无忌摇头:“读书不要读死书,要学会活用,春秋时天下诸侯分裂,重耳远遁避祸,只要出了晋国,骊姬便拿他无可奈何,可如今大唐一统天下,你若远遁避祸,能逃到哪里去”

飞快瞥了李泰一眼,长孙无忌道:“老夫的意思是,此次陛下东征高句丽,而令晋王留守长安监国,长安城的军政大权尽握于晋王和老夫等几位重臣之手,陛下御驾亲征,你若仍留在长安,未免成为他人俎上鱼肉,不如你去向陛下请求随军出征,征途漫长,日夜与陛下为伴,多少也能缓和你与陛下紧张的父子关系,就算不能缓和,你也可以凭生平所学,在东征一战里多图表现,为陛下出谋划策,与李素堂堂正正一较长短,陛下纳不纳策不要紧,重要的是你的态度,若是运气好,恰巧为陛下立下功劳,待到凯旋回朝之日,晋王究竟是不是太子,尚未可知。”

李泰细细咀嚼长孙无忌的这番话,良久,眼睛越来越亮。

这是黑暗里的一线曙光,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第一卷 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第八百六十一章 临别饯宴

今晚的太极宫不平静。

御驾亲征在即,宫里的宦官宫女们忙成了一团。

皇帝亲征不是小事,出征时不仅讲究各种礼仪,而且随行的队伍庞大,带的东西也多,各种象征皇帝身份的车辇,玉器,屏扇,节杖等等,差一样都不行,所以李世民下了东征圣旨后,宫里便忙开了。

深夜的宫闱内忙碌不休,甘露殿外的长廊下,魏王李泰垂头跪在门槛外,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膝盖麻木得仿佛已不属于自己,李泰肥肥的脸颊不停抽搐,忍受着腿部传来的阵阵刺痛,他默数着时间,越数越觉得悲哀。

跪了一个多时辰,父皇仍不愿见他,可他却坚持不了多久了,或许下一刻,他便会倒在地上。

终于,殿内传来轻碎的脚步声,殿门打开,常涂那张面无表情的棺材脸出现在李泰面前。

“陛下口谕,宣魏王进殿。”

陷入半迷糊状态的李泰如闻天籁,整个人忽然清醒了,眼泪顿时流了下来,伏地哽咽道:“儿臣谢父皇”

常涂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让到一旁,李泰双手撑在地上,粗壮的手臂费力地支撑起整具肥胖的身子,吃力地站了起来,刚站定,膝盖一阵剧痛,李泰两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接着又咬着牙拼命站起身

从头到尾,常涂都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没有伸手搀扶。

对天家皇族的子女来说,常涂的存在是非常超然的,他以奴婢的身份,却凌驾于尊卑之外,像一道没有身份的影子,可影子的主人却是天下最具权势的皇帝,尊贵如皇子公主者,亦对他心存敬畏。

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李泰弯腰揉了揉膝盖,活络了一下血气后,这才整了整衣冠,垂头恭敬地轻轻走入大殿。

李世民穿着黄色便袍,坐在案前垂头批阅奏疏,李泰进殿见礼他也没抬头看他一眼。

见李世民如此冷淡的态度,李泰心中一寒,愈发悲怆不已。

“儿臣泰,拜见父皇”

李世民轻轻“嗯”了一声,眼睛仍盯在奏疏上,淡淡道:“夜已深,青雀何事见朕”

李泰扑通一声跪下,大哭道:“儿臣万死,求父皇恕儿臣这一遭,这些日子儿臣在府中闭门思过,痛定思痛,自省而再省,儿臣自觉犯下滔天大错,奈何悔之晚矣,覆水难收,父皇,儿臣不该对雉奴心生嫉意,更不该对亲弟弟设毒计,行诬陷之恶事,儿臣真的错了,求父皇恕儿臣”

李世民执笔的手一顿,直到这时,他才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李泰。

“青雀,尔知道朕最痛恨什么吗”

李泰连连点头,神情悔恨地道:“知道,父皇最痛恨手足兄弟相残。”

李世民叹道:“当年,息太子建成,齐王元吉在玄武门中设下埋伏,欲取朕性命,幸得玄武门禁卫总领常何密告,朕方知其阴谋,当时朕本欲离京暂避,不与兄弟争锋,可惜长安城内外皆是太子党羽,朕避无可避,这才不得不奋起反击,将两位兄弟击杀”

深深注视着李泰那张悔恨的脸,李世民缓缓道:“朕对兄弟动手,是因为迫不得已,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若非息太子咄咄逼人,欲置朕于死地,朕怎会奋起而击这天下本是他的,朕几时觊觎过天下人看错了朕,连朕的儿子也看错了朕”

李世民说着,语气渐渐变得阴森,冷冷道:“莫非你们以为,朕曾经做过的事,你们便可起而效之么当年的情势,朕已是钢刀加颈,命悬一线,可青雀你呢谁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对亲弟弟出手,分明是受权欲所诱,与朕岂可同日而语都是骨肉相残,你之初衷何其龌龊卑贱”

李泰大惊,不停地磕头大哭道:“父皇,儿臣是真心悔悟了求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儿臣权欲蒙心,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世民摇头,有些忧伤地叹道:“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