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照站起来,大口喘气。可是……可是尸体呢?就算违反规则被小怪物吃空,还剩一张皮呢?就算是大怪物,也有吃剩的残渣呢?
地上很干净,也许他们没有死,短暂地离开了。
王照藏好肉,离开六楼,寻找同伴的踪迹。
……
郑富做了一个噩梦。
他被一条毒蛇勒住脖子,它张开嘴,獠牙滴着粘液,向他俯冲过去——
郑富睁开眼,大口呼气。
他坐了起来,身边有什么东西黏着他,一件衣服?一张纸?
他转过头。
扭曲的脸庞上,眉毛耷拉,眼珠一动不动,鼻子是歪的,嘴唇掀开一条黑黑的缝……它像一张褪色的画,在水里浸湿了,又被车轮滚过一遍。
郑富呆呆地,望着这张脸透露出来的三分熟悉,猛然一声尖叫。
他一边叫,一边蹬着腿后退,那张画黏着他不放,跟着他,贴着他,抱着他……
母子情深。郑富哭了出来。
上边哭,下边也哭。
——哗哗地。
上边的眼泪无味无色,下边的眼泪腥臭淡黄。
……
白雾茫茫,宋明行走在一望无际的白色中,他走了好久,有多久?太阳出来了吗?夜晚过去了吗?他抬头望,上面是白色的,低头看,
前后左右上下,他已经被雾包围。哪里才是尽头?
他最开始是奔跑的,撞到一处建筑物就转变方向,跑着跑着跑不动了,只好走路。等走不动了,只好歇息一下,歇够了继续走。
现在,走到哪里了?
脚踢到什么东西,手掌摸索着,原来是一张公园里常见的长椅。他坐下来,理智告诉他走不出去,更是回不到原来的世界。
他怔忡着,忽然伸手向后脑探去。
他摸到一张人脸,有鼻子有眼。
“我不想报仇了,我想回家……”
两只眼球突然从眶内脱落,漂浮着,向上升空,升得越来越高。渐渐地,飞到白雾上方,连太阳都看到了,晴天一碧如洗。
哪里是家的方向?
……
……
“你醒来就是这样了?”
郑富不说话。
“你保证没碰过?”
郑富抱着膝盖,脸陷进双膝夹缝。
“你说话?你第一个醒来的,睁开眼睛就见到她是瘪的吗?”
郑富双眼无神,目光落在瓷砖缝隙上,黑黑的缝。
冯赠问不出什么,她转头看几个丢失食物的人在那里发疯,不断质问每一个人。
“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食物?是不是?!你藏在哪里?!”
一个强壮男人扯着一个瘦弱男人的衣领,脸色狰狞,被愤怒点燃了理智。
“不是不是,我没偷!!”
“你说谎!你小子惯会偷鸡摸狗,以前就不经我同意用我的沐浴露洗衣粉!”
两人是室友,早有小摩擦。平时可以不在意,但在此刻,瘦弱男人成为强壮男人的眼中钉。
瘦弱男人不断否认自己偷拿食物,强壮男人生气地抢走他的包。
“还给我!你还给我!!这是我的!!!”
他扒着男人的腿,却被男人一脚踢在胸口。
有人趁着混乱,偷偷捡走死人手边的塑料袋,然而黄雀在后,立马有另一人抢走了。
冯赠感到些许恐慌,女人和小孩是最容易遭到抢夺的。她捂紧自己的食物,扯着郑富的胳膊,小声道:“跟我离开这里!”
郑富被她拉扯着。
回头望向一地皮囊,远远一看,像廉价的垃圾袋,被打架的男人用力一踩。他木然的脸突然抽搐。
白丰年没有参与四楼的暴动,也没能目睹,他在醒来那一刻,眼屎都没擦,就被秦风一脸神秘地拉走。
停在三楼的老板办公室,他惊奇发现,秦风没向他拿钥匙,直接按下把手,门就开了。
沙发上的男孩仍在睡觉。
但白丰年看到太多改变。
他褪去鞋袜,侧躺着,蜷缩着,双手合十枕在脸下,压得粉润的嘴唇微微嘟起。他睡得香甜,腮上晕染出一抹胭脂般的红。
白丰年走近,看到他胸膛轻微的起伏,伸手一摸脸,是有温度的。
喔——原来他活过来了!
这一刻,白丰年抛却任何疑点,心中只有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