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的李留在了北京,仍是暂居于会同馆。
要了解新设边市的事情,得找礼交部外贸司。如今的外贸司总司,是担任过交趾宣交使的田汝成。
这外贸司,如今已是大明礼交部最“富裕”的一个部门。因为边市和市舶司当中,大明企业和民间公司、商行出去再回来,礼交部不管。然而外邦得到了大明礼交部外交司堪合后主动来大明的商队、船队,则要外贸司出面。
那些不想冒险离开大明疆土的大明商人,则自然像过去巴结着织造局一样,巴结外贸司派驻各边市、各市舶司的主事。
田汝成就坐着外贸司总司这个位置。领外贸司事的右侍郎外,田汝成就是外贸司日常事务的
但他现在并不敢放肆。
当初在交趾收了莫登庸不少好处,他上的奏疏其实不合陛下与朝中重臣对交趾的方略。
在那里呆了许久之后被王学益接任,回到大明的他升到了正四品的位置。
出仕刚刚八年多已经是正四品,在不少人眼中已经很不错了。
李思来想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金祺之上。
“田总司在交趾立功,那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天朝上国英杰辈出,不才叹为观止。”李一脸诚恳,“我与田总司相见恨晚,实不愿不久之后就要拜别归国,更不知将来何时能再见面了。”
“岂有那般轻易?回来了,自然是有赚的。可海上风高浪急,若是翻了船,那是血本无归,哪像我们就在大明陆上行商安稳?”
“大人,下官瞧着,这李确实想要就此留在大明。”田汝成试探了一下,“只是他以外藩国主之子的身份,想入国子监的话,就算陛下能恩准,还要问问朝鲜国主的意思吧?”
但是,这明显不是更好的路径。
哪怕那些将领也是。
离北京越近,张白圭父子也如同当初那些到北京来贺寿的外使一般,惊叹于大明新的直道。
“鄙国正使金祺,田总司也见过。蒙皇帝陛下圣恩,准于九连城专开朝鲜边市,金修撰携功归国,大约另有任用。这边贸事,我所了解的,可修书回奏父王,父王自然会安排好主持之人,岂会误了田总司差使?”
他说的就是龚用卿。
但其他那些远征舰队的将领、兵卒,就能这么傻呵呵地被胡安骗得团团转,分两波送掉葡萄牙的舰队底子?
见到李开先出来,田汝成却也不敢怠慢,站了起来行礼:“李伴读。”
他肯不肯舍得这么多年积攒的白银,用低头换一个继续垄断这条海上商路利益的机会?
说完他就反应了过来,立刻继续说:“既是陛下旨意,那我自然先去信交趾,也问问海安君。”
“我在交趾时,倒也知道那里有不少人也喜好棋艺。”田汝成不是很理解,“然偏远小国,纵有二三人稍有心得,如何能与我大明国手争锋?”
现在已经是正四品,如果再要外放,那就必须要去争一府之尊的知府位置。
田汝成愣了愣:“那边贸之事,朝鲜何人主持?”
“这也是命啊。”
“殿下言重了。”田汝成嘴上安慰着他,“陛下既然欣赏你,又以边贸重事盼殿下归国之后能让朝鲜与大明多通有无,殿下有这重任为倚仗,又何须担忧这些?我虽与殿下一见如故,半因殿下性情,另外一半,也盼殿下归国之后把两国贸易主持好啊。我如今,可是在外贸司任职呐。”
在那之前,大明皇帝当然是不知情的了。
朱厚熜眼里很亮:“召赵俊班师回朝!”
若是朝鲜王世子没了,那就是李为众王子之长了。同为庶子,自是居长者继承王位。
李开先笑着说道:“陛下有意在京城办一个棋圣杯,欲邀诸外藩国手过来一较高下。田总司到过交趾,又正教习朝鲜王子边贸事。不知交趾、朝鲜,有没有这等象棋、围棋国手?”
北征大捷后,来往官绅、商旅、仆从,对于这种“大捷”像是已经脱敏了。
相反,他们笑谈的却是另外的主题。
田汝成心想其实大概就是这回事吧?刘龙的话就表明了皇帝暂留李在大明的用意。
“竟是万寿圣节之前的事,可惜相距万里之遥,靖海伯没赶上好时候啊。若能早一点,说不定阅兵封赏大典上,还能多一个侯爵呢。”
而这段时间里,想必他提到的那个金祺也会给他一些准信。
不历州县不拟台阁,他宁愿仍旧只是从四品,到哪个府先做一下府令。
“咦——弹丸小国,举国兵力也只过万?”
也许阿方索还真是对的,他更理解到东方冒险的这些人图的是什么。
而其他人看他们这一行人,既有幼童,又有官府里的衙差,只以为是哪户官宦人家,一时倒无人冒失地上前攀谈。
田汝成想起朝臣间这些天隐隐传的东宫开府建衙之事,参策们大多面色凝重。围绕大位的任何事情,确实敏感又可怕。
从无到有的筹备过程,李开先自然是先采取邀请的方法,而不是直接由皇帝去旨各国国主,令他们遴选高人远赴大明参赛。
于是李开先说道:“有劳了。还请田总司放在心上,陛下此举,非为宣威。前来参赛者,纵然不能名列前茅,但人人都能有陛下御书,以资勉励。”
这其中不乏他愿意远赴交趾的原因。
刘龙笑了笑:“避祸也好,心存大志也好,他想要如愿,岂能一点险都不愿冒?总之,帮他一把是没问题的,但他若不值得帮,没那个能耐,陛下何须贻人话柄?他们在朝鲜纵然争得你死我活,新主登位,陛下仍旧是看其恭顺与否,再定夺册封诰命之事,哪里用得着提前算计什么、扶持谁?”
朱厚熜有点心热起来:若昂三世这回总该低头了吧?
看一看,相比起来,龚用卿仍是正五品,田汝成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李一声长叹:“田总司既和龚钦使是故交,岂会不知鄙国大事?实不相瞒,我虽为王子,却有杀身大祸啊。父王年龄渐长,王储之争已成水火之势。我那兄长已……”
“哦,是朝鲜国主之子李……”
“此事关乎国计!礼交部、文教部都配合着办便是。”刘龙担任一部之首久了,崔元也不再提醒他什么了,官威也渐渐往上涨,“伱过来是有何事禀报?”
只不过话也没错。虽然是有意看看这李能不能用,但也不能很明显地偏倚他,搞得大明对上一个朝鲜还需要故意玩什么阴谋。
这还是张白圭
当然了,张白圭的父亲也得到了叮嘱,路上最好不要夸耀,免得生出事端,坏了这桩机缘。
刘龙沉吟片刻,随后就开了口:“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本官的意思,若不得其父首肯,倒显得我天朝也强留他在大明、插手朝鲜王储之争一般。既然是他不想回去,就要他先去信,请他父亲主动上表奏请。礼交部收到了奏请,这才能帮他办这件事。”
“靖边侯知道吗?”田汝成眼神复杂,“嘉靖五年那一科,如今以靖边侯为最。爵衔不论,官品正儿。先督三边,再督河套。海安君呐,你夸赞我,那是令我惭愧不已了。”
李说完这些,再次表达态度:“天朝地大物博,这边贸之利何其重,我岂能主持?那不是更引人注目吗?田总司有所不知,我少年时也是激扬洒脱之人,如今谨慎不已,全因王储之争呐!”
这一回,他先做了许多准备。因为他已经明白,陛下哪怕有用意,也需要先了解清楚李这个人的能力、性格。
田汝成像是开玩笑一般,继续试探李的态度。
对日本绝贡已多年,他们各自“村战”,有力量的不愿折损于大明海防道,现在是通过朝鲜做个“转口贸易”。
而在真定府的驿馆留宿时,夜里又听见喧闹。快马来,快马走,只留下被替换下来休息的急递铺体系中的年轻人喝着茶在那里夸耀。
对他来说,都很新奇。
田汝成这段时间以来还是
“也就五六千吧,死的死,擒的擒。”
朱厚熜一醒来就得到了这个好消息,一时怀疑自己当真是气运加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