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扯之中,盖乌斯却一动不动,像是钉子一般,站在原地,只是狂热地凝视着烈日,哪怕被光芒灼伤眼瞳。
直到最后,最后的凄鸣响起,黑暗被撕裂了。
万丈光芒重新降临在大地之上。
烈日辉煌。
在那恐怖的光焰之中,夏尔的半身撕裂,燃烧的鲜血从伤口中落下,可是却依旧威严。在他的手中,是已经面目全非的天灾。
失去了羽翼之后,天空之王已经无法飞翔。
鹰翼母的半身已经被解离殆尽,只剩下残缺的面孔和最后的干瘪身体,被夏尔扼住喉咙,提在了手中,艰难地挣扎,却无从挣脱那宛如制裁化身的手掌。
夏尔凝视着它的面目,可眼瞳却空空荡荡,空洞的视线却像是穿透了它的身体,落在大地之上。
撕裂的眼角中,血水落下,宛如眼泪。
“盖乌斯先生,天堂是不存在的么”他轻声呢喃,似是发问。
盖乌斯沉默,许久,点头。
“是啊。”
“那么,大家都是不幸福的吗”
“没错。”盖乌斯的眼眸低垂。
“这是可以改变的吧”
“一定。”
他轻声回答,斩钉截铁。
于是,夏尔便笑了。
“那就太好了。”
那制裁之手缓缓合拢,捏碎了骨骼,令鹰翼母嘶哑地尖叫,发疯一样地挣扎。
就像是明白了自己的结局,那苍老妇人的丑恶面孔扭曲成了一团,发狂地嘶鸣,沙哑又艰涩地发出模糊的人类语言。
“我会再度归来。”它说,“你杀不死我。”
“不。”
夏尔摇头,“我能。”
在他的手掌之中,火焰燃起,宛如活物,钻入了她的面孔,充斥了她的躯壳,掌控了她的意识,向着远方延伸,向着极远处扩散。
只是瞬间,那沉睡在荒漠和废墟中的庞大源头便已经被那一双金色的洞觉。
那一瞬间,绝大的冰冷从鹰翼母的意识中浮现,那是自降生以来从未曾感应到的情绪,那是人类命名恐惧的东西。
以太、乐理、意识、生命乃至一切,都被掠夺而走
鹰翼母那扭曲的面孔僵硬了,动弹不得,甚至连嘶鸣的力量都被夺走,最后的残躯迅速石化、破碎,。
直到最后,在合拢的手掌之间,化作飞扬的沙尘。
再无存在过的痕迹。
也再没有了所谓的未来。
而在天空中,夏尔却发出了痛苦地咆哮。
烈日动荡。
在那恐怖的辉光中,他弯下腰,嘶吼,在他的背后,一道惨烈的伤痕骤然浮现,以太汇聚,化作了增殖生长的纤细骨骼,痛苦地在冰冷的空气中舒展开来。
烈光覆盖其上,宛如血肉和皮膜,直到最后,火焰被点燃,幻化为赤红色的羽毛。
那是羽翼
一只孤零零的羽翼从夏尔的背后生长而出,只是挥动,便仿佛覆盖了整个苍穹
城墙之上,幸存的士兵们仰望着那恐怖的辉光,便瘫软在地上。他们抬起手,挡住眼睛,不敢去直视那恐怖的威严。
见证了所有过程之后,理智彻底被击溃的信徒们发出哀鸣。
“那究竟是什么”
“这是神啊。”
盖乌斯仰望着天空,展开双臂,狂热地大笑:
“这是属于我们的人间之神”――
当战争的哀鸣和动荡的巨响替代。
当凄厉的尖叫戛然而止。
万物归于寂静。
远处隐隐传来了欢呼。
深藏在王宫之下的地下室中,女孩儿们早已经离去了,歌舞声不再。
只有在欢愉中筋疲力尽的国王躺在沙发上,品尝着最后的美酒,醉意昏沉。
门被推开了。
有人坐在了他的对面。
国王困倦地抬起眼睛,看着他:
“胜利了么”
“恩,胜利了。”
于是,他便笑了,“从此之后,会是新的时代吧盖乌斯。”
“恩。”
盖乌斯颔首。
国王看着他,满是好奇:“你会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
“是啊,什么样的国家呢”
盖乌斯摘下了帽子,露出斑驳的白发,还有困惑的眼神:“我还没想好,陛下,您有什么建议吗”
“问我”
国王大笑起来:“我哪儿知道
从来没有无根无底凭空出现的国家,想要从新的世界,就只有用旧的尸骸去孕养。听这些欢呼的声音吧,盖乌斯,你听到了吧
你的国家就在那里。”
盖乌斯沉默,许久,摇头:“陛下,那是你牺牲自己、舍弃了一切所拯救的子民。”
“子民”
听到这个词,国王的笑容就变得越发诡异,像是满载嘲弄:“盖乌斯,他们都是怪物啊你难道不明白么
从小的时候,我父亲便告诉我国王的职责是引领民众知道临死之前,他才告诉我,要恐惧他们,囚禁他们,令他们畏惧于你
只有这样,才是国王,才是活着的国王。
你要让他们看到你的强大,你的光辉,你的伟岸,宛如神祗一般赐给他们平安、食物和工作,他们才会驯服,忘记自己的爪牙,顺从你的统治
倘若有一天,你做不到这一切,你累了,受了伤,倒下你的子民们在寒风中察觉到痛苦,他们就会不满,就会联合在一起,会暴乱,会变成巨大的怪物,高举着君王失道的大旗,将你吞吃。
对此,你也一清二楚吧”
盖乌斯没有说话。
“我哪里是舍弃一切,拯救他们呢我只不过选择了在这之前死去而已。”
国王饮着酒,烈酒从嘴角漏下来,洒在胸前,像是火焰在灼烧,令喉咙沙哑,眼神癫狂:“我已经看到那一天了,我们这样的人所迎来的结局贵族们会被清算,庄园会被点燃,旧的高加索葬身在你所带来的革命烈火中轰轰烈烈,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