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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你不可能一遮天,必然有同党,速速招来”

被赶出刑部大堂的邢昭早已不复从容正义的形象,擦着汗上了官轿,急匆匆吩咐一句去刘阁老府上,想想又突然改口,去西城外刘阁老的农庄,今日风和日丽,阁老必然在农庄垂钓清修

官轿在邢昭的不停催促下走得很快,半个多时辰便到了西城外

刘吉穿着粗布麻衫,戴着一顶斗笠,像个寻常的老农般静静地坐在池塘边,一言不发地盯着水面,他的旁边有一个矮矮的案几,上面摆着酒壶和酒盏

邢昭脚步略显匆忙,走到刘吉身前大声道:“阁老不好了,崔甑不知中了什么邪,把杜宏的案全揽到他自己身上了”

刘吉握着钓杆的忽然轻轻颤了一下,水面上顿时泛起圈圈涟漪,清澈见底的池塘内,一条即将咬钩的鱼儿被惊得飞快游走

刘吉怔怔看着水面上圈圈涟漪越荡越大,许久才摇头叹道:“心不静,水不静,这条鱼注定钓不到的”

邢昭跺脚道:“阁老,您快拿个主意吧,崔甑匹夫可知道不少咱们的事呀,这么多年,咱们曾经拿过他那么多银,与他南北守望,遥相呼应,合谋扳倒过不少大臣,一桩桩事在他那里都有”

“住口”刘吉忽然暴喝:“做过什么老夫做过什么老夫与他崔甑有何关系邢昭,你也中邪了”

激动的邢昭顿时闭嘴,脸色虽然焦急,却不敢再说一个了

刘吉深吸了一口气,道:“无缘无故的,崔甑为何自寻死路”

“这个,门下不知”

刘吉仰头看着晴朗无云的碧空,阳光刺得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脑海中却不知怎的闪过一张年轻的面孔

微微一笑,刘吉喃喃道:“一直不敢小看你,没想到还是小看你了,老夫这一局输得不冤,输得活该呀”

过程怎样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杜宏和秦堪的命运已脱离了他的掌控,逃出了生天,不仅如此,同党阋墙,党羽攀咬反噬,此案已然引火烧身了

久经风浪的刘吉莫名其妙间便将自己置于生平最危险的境地

必须壮士断腕了,否则真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崔甑将罪全揽到自己身上,说明他不敢攀咬我们,否则不仅他会死,他全家全族亦难活,他清楚老夫的段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崔甑这条线还有什么人”刘吉忽然问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别人听来莫名其妙,邢昭却听懂了

多年的经营,无数次的朝堂风浪,刘吉像只狡猾的老狐狸,活得比谁都小心,他的关系都呈纵向单线联系,类似于前世的传销系统,浙江这条线上,除了崔甑外,便只有寥寥数名官员知道彼此,包括眼前这位巡按浙江的监察御史邢昭

邢昭想了想,道:“还有几名官员,以及那几个浙商”

刘吉缓缓点头:“邢昭,你可留着与老夫和崔甑等人的来往信记录”

“全烧掉了,杜宏的案上达天听以后,门下便将所有的信全部烧了,哪怕此刻锦衣卫去抄我的家,也绝对找不出任何能陷我于牢狱的东西”邢昭自得地一笑,仿佛在等刘阁老夸奖他的应变能力

刘吉不负所望,浑浊的老眼一亮,果然赞许点头:“不错,果然是老夫倚为心腹的好学生”

端过身旁的酒盏,慢慢斟了一杯递给邢昭,刘吉笑道:“来,满饮此杯,只要不留任何证据,我们便可立于不败之地,这次输了,下次再来过便是”

邢昭接过酒盏一饮而尽,笑道:“有阁老坐阵帷幄,门下还愁什么阁老的吴姬酒还是这般芳香醇厚,尝不厌呀”

“好喝吗多喝几杯吧,老夫年纪大了,这杯中之物可不敢再多喝了”刘吉淡淡地笑道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九十七章官复原职

吴姬酒是刘府自酿的好酒,好酒总是醉人的。

邢昭心神不安地喝了几杯,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眼下情势已不可挽回,下一步如何转攻为守,如何布局摆脱三法司的追查,全听刘阁老的便是,这些年相处下来,对刘吉的应变急智邢昭还是颇为佩服的,相信他能保住大家的前程。

“阁老,一切拜托您了,此事过后,浙商那里还有一船八千匹的丝绸即将出海,获利何止百万”

“你糊涂啊”刘吉带着怒气打断了他:“这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挣银子不要命了么”

邢昭急忙笑道:“老大人说得是,咱们总要蛰伏一段时日,待风声过后再做计较。”

刘吉点点头,道:“你我皆世人,离不开名利二字,多一点耐心,官儿总会升的,银子总会有的,老夫年已七十许,尚能隐忍卧薪,你急什么”

邢昭连连点头应是。

辞别刘吉,邢昭的心情忽然好起来了,刘吉总有这种魄力,无论多么危急的事情,经他大手一番拨弄,总能化险为夷,抱住这座靠山,有什么危难过不去今日之事,大抵也只是一阵小风小浪而已吧

官轿离开农庄,经过一条狭窄的田间小路,小路通往官道,上了官道便可以进城了。

邢昭坐在轿子里,脸上竟露出了笑容。

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年选择了一座很不错的靠山,真的很不错,此事过后应该再为阁老大人多出一把力气,他是巡按浙江的御史,杜宏这根眼中钉若仍在绍兴当知府,当寻个由头再狠狠治他一道,为阁老出这口恶气不可。

晃晃悠悠的轿子在乡间小径上起伏。邢昭忽然觉得鼻腔处有一股温热的东西流淌下来,用手一抹,触目竟是满手的鲜血。

邢昭的手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想高声呼救。一张嘴乌黑的鲜血如喷泉般不停地涌出来,身躯也开始剧烈的痉挛起来

邢昭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掀开轿子的窗布,看着外面晴朗无云的碧空,邢昭忽然露出了惨然的微笑。

邢昭刚咽气,乡间小径的树林里便窜出几名黑衣人,手起刀落间,两名轿夫惨叫一声毙命,掀开轿帘,邢昭口鼻满是乌黑的鲜

血。早已没了声息,黑衣人不放心,狠狠戳了几刀后,连着轿夫和邢昭的尸体,以及轿子全部带走。不多时,树林深处升起一道黑色的浓烟。

天很蓝,仿佛神仙用一只手抹去了天空中所有不干净的东西

刑部大堂已然电闪雷鸣。

“户部浙江主事吴劭,苏州织造南局主事太监黄菖,浙江布政司左参议柳田贵,巡按浙江监察御史邢昭”

随着一个个名字从崔甑嘴里缓缓念出。堂内众官员心惊肉跳,连三位主审官的脸色也变得苍白,神情愈发凝重。

原本不大的案子,深挖下去竟如此的触目惊心,这里面究竟要搭进去多少条人命啊

崔甑交代完了一切,画押签供之后,绝望地长叹口气,仰头闭目不语。

“派人将供词送进宫,快”何鉴感到事情重大,牵涉到如此多的官员,他已做不了这个决断了。

刑部暂时休堂,等待陛下旨意,崔甑已被戴上了镣铐枷锁,由衙役看管着,索然站在大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