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能包容宠臣的任何无法无天。唯独有一样不能容忍,那就是造反,不仅是造反,跟造反有关的任何事情都不能。
这也非常容易理解,再昏庸再糊涂的皇帝。对自己的皇位和统治地位还是非常看重的,这是所有皇帝的逆鳞,绝对不可触犯,造反这种事谁沾谁死。
刘瑾是不折不扣的宠臣,目前的权臣地位只是宠臣的升级版本,总的来说,他目前得到的一切全部来源于朱厚照的宠信。然而若武扈落到秦堪手里,那么刘瑾曾经指示武扈和马四煽动天津白莲教造反一事将无从隐瞒,以锦衣卫惨无人道的刑讯手段,刘瑾绝不指望武扈能保守秘密。
所以此时朝堂之上的情势就是这么可笑。明明秦堪对他的西厂又是杀人又是放火,还挑衅般在西厂前院摆了三百多颗人头,最后大摇大摆率众离去,如此裸的打脸。可刘瑾偏偏不敢为自己讨公道,甚至连秦堪鬼话连篇他都不得不配合着跟秦堪一搭一唱。否则若他敢说一句硬话,逼得秦堪将武扈抖出来,甚至金殿之上当廷对质,刘瑾的人生大约在今天可以完本了。
也许当初武扈跟别的番子一样死在那场伏击战中,那么刘瑾今ri所为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可刘瑾不敢冒险
万一武扈没死呢刘瑾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历尽了多少辛酸艰苦,他敢赌吗
刘瑾不敢,来之不易的大权在握,今时今ri,刘公公绝不会再行弄险之举,爱生活,爱陛下,更要爱自己
金殿内安静了很久,人人都对刘瑾的回答不敢置信。
殿内每个人都非常清楚刘瑾和秦堪之间的恩怨,不过唯独朱厚照却不甚了了,他的xg子本就粗心,臣子之间不论私底下打得怎样头破血流,在朱厚照面前还是表现得非常和睦的,以少年皇帝未经世事的眼力,怎么可能看得出臣子之间的私怨
疑惑不解地眨眨眼,朱厚照奇道:“刘瑾你说锦衣卫杀西厂番子是个误会”
刘瑾暗叹一声,恭声道:“回陛下,确实是误会。”
“怎样的误会”
刘瑾犯难了,吃吃道:“怎样的误会,这个”
眼睛又恨又惧地瞟向秦堪。
今ri朝堂上的两大对头配合得非常默契,收到刘公公的目光,秦堪立马接过了话茬儿:“陛下明鉴,昨晚之事乃因厂卫私怨。”
朱厚照追根究底问道:“怎样的私怨”
众臣这时也纷纷目注秦堪,等着看他编个什么样的瞎话糊弄陛下。
迎着无数复杂的目光,秦堪气定神闲道:“偷人”
嘶
满殿倒吸凉气声。
连刘瑾也情不自禁投以愕然的目光,心中渐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朱厚照饶有兴致道:“偷人仔细说说”
一副虚心求教即将效法的样子令殿内许多老臣面现怒sè。
秦堪不急不徐地开始编瞎话了:“是这样的,锦衣卫里有个百户不争气,偷了西厂一位掌班的老婆,二人多次行苟且之事,非常的伤风败俗,毫无道德底线”
噗
殿内顿时无数大臣忍不住喷笑出声,然后强自忍住,同时也有许多老臣神情愤怒,毕竟朝堂是庄严的地方,金殿之内说这种话题委实不妥。
刘瑾的老脸却渐渐变绿了。
朱厚照咧了咧嘴,无视老臣们的愤怒之sè,反而兴致勃勃道:“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咳,刘公公,然后呢”秦堪非常缺德地将话题扔给刘瑾。
刘瑾脸上顿时罩上一层黑雾,中毒了似的。
“然后然后”刘瑾目光既怨且毒地扫了秦堪一眼,他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贱,今ri要跑来这金殿当值
“然后”刘瑾眼一闭,心一横,干脆今ri把自己当成屁篓子,姓秦的放什么屁杂家都接着
于是刘瑾不得不接道:“然后,那个锦衣卫百户和西厂掌班老婆的jin情被西厂一位大档头无意中撞破了,大档头大怒,这个锦衣卫百户简直是大明的败类呀,也不知上官怎么教的,分明上梁不正下梁歪,于是大档头叫齐人马,将那位百户狠狠揍了一顿”
尽管被迫配合秦堪,刘瑾还是不y不阳暗损了他一番。
下面的大臣简直快憋出内伤了,李东阳和杨廷和站在班首,原以为今ri朝会上秦堪会和刘瑾掐起来,从而逼得秦堪不得不搅入这纷乱繁杂的朝局,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结果,二人愕然对视一眼,然后苦笑摇头。
朱厚照听故事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一迭声道:“然后呢然后呢”
刘瑾很仗义地将话题原封扔回去,眼里闪烁着怨毒的光芒,冷笑道:“秦侯爷,然后呢后面的事儿杂家不大记得了”
秦堪不慌不忙接道:“然后,挨了打的锦衣卫百户jin夫也怒了,点齐人马又打了回去,结果事情越闹越大,恰好昨晚臣回京,一进城便听说锦衣卫和西厂私斗,居然还闹出了人命,锦衣卫吃了大亏,臣是锦衣卫指挥使,臣为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有些护短,见卫中弟兄吃了亏,臣不得不为他们出头,于是愤怒之下失了理智,调了三个千户对西厂大开杀戒,臣有罪”
下面的大臣越听越不对劲了,这不对呀两个从来不对付的家伙今ri怎么一搭一唱配合如此默契不但没有当殿对掐,反而处处给彼此打掩护,原本打算趁火打劫参劾二人的几位御史权衡许久,终究没敢迈出朝班。
今ri早朝太诡异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大明朝堂从不缺正义之辈,但也绝没有一个缺心眼儿之辈,今ri情况如此复杂难辨,谁站出去谁就是傻子。
殿内一片沉默中,朱厚照拧眉道:“不对呀,你们说是误会,可明明是那个锦衣卫百户理亏,说来说去,是锦衣卫不对,何来误会可言”
秦堪急忙道:“陛下,后来臣仔细打听过,此事另有内因”
“有何内因”
“锦衣卫百户偷人家老婆却是受人之托,原来西厂那位掌班不能人事,又想要个儿子承继香火,于是花费重金请锦衣卫百户帮其生子,此本为礼法不容,百户百般推脱,无奈掌班太有诚意,频频热情相邀,百户只好不得已而答应,谁知被西厂大档头无意撞破,将事情闹大,陛下,此事误会因此而生。”
殿内朝班中又传来“噗”地几声闷笑。
这话可恶毒了,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