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白没开口,他母亲重病时,他就经历过这种无能为力,明白再多的话也是废话,说与不说,其实陪伴最好。
渐渐的,走廊安静下来。
每个人都焦急地望着手术室,真心祈祷。
被带去问话的周垚悄无声息回来了,许维第一个注意到他,看清他的模样,惊了半天。
“你”
周垚摇摇头,又指指手术室。
许维愣了一秒,恍然大悟。
重新安静下来。
又过去半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下来,大门打开,医生走出来。
陈雩迅速站起来,跑到医生面前,语气忐忑又恐惧,“医生,我妈妈她怎么样”
医生年纪比较大了,他抬头,面容有些疲倦,但很慈祥,“放心吧,手术很成功,麻醉过去就会醒了。”
陈雩松一口气,如释重负,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因为原先绷得太紧,一放松下来,一时脚软,整个人晃了晃。
然后下一秒,他就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谢朗扶他站好,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阿姨没事。”
陈雩点点头,苍白的脸,有了一点血色。
很快护士推着病床出来,纪娟是做开颅手术,打了全麻,她脸上没有什么有一点血色,陈雩跟着走,直到目送纪娟被推进重症监护室。
他不能进去,只能站在外面玻璃看,他安静注视纪娟,许久才回头。
大家都还陪着他。
陈雩心底柔软成一片。
能遇到大家,真是太好了。
飞快擦一下眼睛,眼眶还有些红,陈雩打起精神,对大家说:“谢谢你们过来陪我,我妈妈没事了,现在很晚了,你们先回家吧,不然叔叔阿姨也会担心。”
手术做了三个多小时,现在已经11点多,快12点了。
纪娟没事,大家也都放下心。
这会确实晚了,听完,大家没再继续逗留,跟陈雩道别,就先走了。
鲁平联系了司机来接他,顺道送韩静雅和叶佳两名女生,其他几人也各自结伴,离开医院。
谢朗留下来陪陈雩,周垚也还留着。
陈雩对谢朗说:“你也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谢朗轻轻掐了下陈雩的脸,“不行,我陪你。”
陈雩拗不过谢朗,同意了。
刚刚他们的心都在纪娟身上,现在纪娟没事,放下心,理智也回笼,两人看向周垚。
周垚似乎也一直在等他们。
周垚有点奇怪。
陈雩和谢朗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想什么。
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偶尔医生护士会来,谢朗指了指不远处的安全出口,“去那里。”
周垚没意见。
现在很晚了,楼梯一个人都没有,悄无声息,他们头顶的灯光泛着冷白,衬得整个楼梯都阴深深的。
三人刚站好,谢朗就直接开口,单刀直入,“你有话要对我们说,想说什么”
周垚抬起头,眼神坚定,“谢朗,我想找你。”
“找我”谢朗皱眉。
“对,找你,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周垚说,“我原来也住b市,我的父亲是名出租车司机。”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直视谢朗,很慢很缓地问:“你还记得六年前,七月十二号那场大雨吗”
谢朗脸色瞬间沉下来,漆黑如墨的双眸盯着周垚,手臂肌肉隆起,暴戾的气息藏不住。
那场雨。
那场雨
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带着浓浓的寒意,“什么意思”
陈雩略微一思索,就明白周垚说的是哪一天,他重新牵住谢朗的手,另一手抚上谢朗背脊。
同时锁着眉,他观察周垚。
周垚迎着谢朗狠戾的目光,并不胆怯,“那场车祸,不止带走你的亲人,也带走我的父亲,是我父亲开的车。
我本来以为,那是意外,谁都没办法阻止,直到后来,我母亲也出事。
我母亲出事前,一直疑神疑鬼,情绪很不对劲。突然有一天,她把我送到x市老家,嘱咐我爷爷奶奶照顾我,自己就消失不见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她。
半年后,警方联系我和爷爷,让我们去认领尸体她死了。警方给出的结论是,自杀。
她死在出租屋里,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高度腐化,书桌上放着她的遗书,写着对不起,她坚持不下去了。我了解我母亲,她不可能自杀,她很坚强,我父亲去世,她独自照顾我
那封遗书不对,完全不对可是,那确实是我母亲的字迹。
直到有一天,我找到我母亲留下来的日记,日记掉在床底下,原来她一直在查那场车祸。”
周垚眼睛通红,音量拔高,“当年大雨的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
谢朗本来就黑的眸色更深,更是藏进了风暴,他盯着周垚,一字一句,“那场车祸是什么,再说一遍。”
周垚重复:“不是意外,是人为,那是一场蓄意谋杀”
“砰”
谢朗的拳头重重砸在墙上,留下一个血印。
陈雩抓住谢朗的手,看着血肉模糊的骨节,心疼无比。
谢朗却毫不在意,他周身寒气肆意,下颚绷得很紧,面无表情,声音冷得仿佛南极的冰:“谁”
“曾梦瑶。”
医院走廊。
谢朗一身戾气,眸色被墨色染尽,脸色阴沉,路过的护士,都觉得恐怖,脚下不自觉加快。
谢朗受伤的手已经让护士包扎好了,陈雩紧紧牵着他另外一只手。
“小鱼。”他哑着声喊。
手上更是用力握着陈雩的手,依靠陈雩的体温,压住心中要冲出牢笼的冰冷和杀意。
陈雩任由他握住,又靠近他,将他的头压入自己肩膀。
“嗯,我在。”
谢朗靠在陈雩肩膀,仿佛又回到那天,他的气息压抑,周身寒意冰冷充满阴鸷,如同有深渊恶龙,要冲破禁锢。
他的声音,像从牙齿间挤出来的,“我以为,那是一场意外。”
然而不是。
不是
是蓄意谋杀,而他放任凶手,逍遥过了这么多年
那个会为他精心准备礼物,对他最好,将他视为亲生儿子的人,时间永远定格在那场大雨里,躺在冰冷的地下,他居然这么多年,才在别人口中,得知真相
“我没去查,我居然没去查”他充满自责。
陈雩抱紧谢朗,掌心轻柔地按在谢朗头顶,温柔说:“不是你的错,哥,不是。”
轻轻捧起谢朗的脸,望着那双通红,却哭不出来的眼睛,陈雩凑上去,小心翼翼吻了吻,“现在不晚,只要把凶手绳之以法,就不晚。”
谢朗睫毛颤了一下,嗓音很轻,“绳之以法”
陈雩定定凝视谢朗,“是,找到证据,绳之以法。他们是故意杀人,情节恶劣,会判死刑的。”
谢朗忽然问:“如果我找不到证据,控制不住自己,你会离开我吗”